李 捷

 

2005年8月15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同志来到安吉余村考察，首次明确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强调不以环境为代价去推动经济增长。15年后，习近平总书记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再一次来到余村，再次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作了深刻阐发。15年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从浙江的成功实践跃升为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战略指导的新发展理念，使美丽中国的梦想正在变为现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提出，在人类发展史上是一次重大变革，在人类财富认识史上更是一次伟大变革。

安吉余村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抓住了当今人类发展的关键问题

　　

自有人类社会以来，人类与大自然的关系，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始终是绵延不绝、割舍不断的两大问题。

人类一直高度关注自身发展问题，而把自身发展凌驾于人与自然的关系之上，“竭泽而渔”造成了自然环境的严重破坏，导致了一系列著名的公害事件。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深刻地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了报复。”自1972年罗马俱乐部发表《增长的极限》研究报告起，人与自然的关系再次引起了有识之士的关注。在这一背景下，“可持续发展问题”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国际议程。1992年6月，在里约热内卢召开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通过了以可持续发展为核心的《里约环境与发展宣言》《21世纪议程》等文件。这表明，世界发展到今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如果不正确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社会文明发展也会难以为继，发展成果甚至会毁于一旦。

由此，如何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关乎当今人类发展的世界性问题。

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严格意义上的大规模工业化建设，大踏步推动从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变，都是从新中国成立后开始的。毫无疑问，也经历了“先污染，后治理”的过程。但难能可贵的是，1973年8月召开的第一次全国环境保护会议，首次确定了“全面规划、合理布局、综合利用、化害为利、依靠群众、大家动手、保护环境、造福人民”的环境保护工作方针，为环境保护工作在改革开放后的蓬勃开展奠定了基础。

中国共产党人之所以能比较早地意识到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并开始着手探索解决问题的途径，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始终具有尊重自然、热爱自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优良传统，而其推动社会主义发展的目的又是造福人民。

改革开放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了高速、稳步、健康、协调的快车道，充分显示了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与此同时，持续多年的高速发展，也使资源环境的增长极限问题日益突出，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党的十五大确立了可持续发展战略。党的十六大以后，逐步提出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提出“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这些都为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发展之路打下了基础，作出了贡献。

要真正找到打开中国特色文明发展道路的锁钥，必须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高度，有一个总的把握，才能实现根本性突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为从根本上协调发展与生态、发展与环境、发展与资源的关系指明了方向。

以往的发展理念，都是站在发展谈发展。要么，是把发展与环境对立起来，“宁要金山银山，不要绿水青山”；要么，是主观上谋求发展与环境统一，实际工作中还是把环境置于发展的从属地位。这是长期以来，人们在主观认识上力图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而在实际工作中却往往陷入“边污染、边治理”两难境地的重要原因。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第一次跳出发展看发展，把人与自然的关系摆在与人类社会发展同等重要的地位，从发展理念上堵住了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一时发展的老路。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2018年5月18日在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说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是重要的发展理念，也是推进现代化建设的重大原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阐述了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的关系，揭示了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道理，指明了实现发展和保护协同共生的新路径。”

可以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发展理念上把颠倒了的关系重新摆正，实现了人类发展史上的一次重大变革。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重新摆正了近期与长远的关系，从生态文明与民族永续发展的关系看发展问题。“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出发点和立足点，是确保中华民族永续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根基，生态环境变化直接影响文明兴衰演替。”历史证明，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中华文明之所以能够绵延5000多年从未中断，很重要的一点，得益于中华文明中的生态观和自然观。中华民族向来尊重自然、热爱自然，悠久的中华文明滋养着丰富的生态文化，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养料。在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走向强起来的民族复兴关键时刻，决不能干竭泽而渔、吃祖宗饭、砸子孙碗的蠢事。生态文明建设是关系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根本大计，越是在走向强起来的伟大征途中，越要把确保中华民族永续发展放在首要位置，下最大决心走高质量发展之路，走文明发展之路。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重新摆正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从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的关系看发展问题。“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贯穿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思想，这是人类社会发展必须遵循的基本准则，也是大自然对人类活动的基本要求。人类既属于社会，也属于自然，是大自然长期发展到达高级阶段的产物。在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中，树立什么样的自然观至关重要。由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所决定，资本至上、个人至上、物质享受至上占据支配和主导地位的自然观，必然会把自然看作是人类的从属。而马克思主义的自然观，第一次把这种颠倒了的关系重新摆正，正确地指出，人不是自然界的主宰者，而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靠自然界生活。“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观点，深刻阐明“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人类是命运共同体”的规律，努力推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现代化建设新格局。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重新摆正了经济发展与民生福祉的关系，从生态环境与民生福祉的关系看发展问题。“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贯穿着人民至上理念，贯穿着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与使命。习近平总书记早就提出：“我们既要GDP，又要绿色GDP。”新时代，我国经济从高速度增长向高质量发展转变，是伴随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深刻变化出现的。在这一深刻变化中，不仅生态环境状况成为进一步发展的硬约束和突出短板，好环境也成为人民群众的热切期盼。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人民群众对优美生态环境需要已经成为这一矛盾的重要方面，广大人民群众热切期盼加快提高生态环境质量”。要全面贯彻包括绿色发展在内的新发展理念，就必须转变对GDP的片面理解。发展经济是为了民生，保护生态环境同样也是为了民生。在物质文明与生态文明的关系上，同样需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既要创造更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以实现生态惠民、生态利民、生态为民。

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必将雄辩地证明，这三大关系的革命性变革，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都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破除了以“唯GDP”为代表的片面追求物质财富和社会资本增值的狭隘财富观

　　

什么是国民财富？人们首先会联想到，土地、矿藏、森林、厂房、房屋是国民财富，钢铁、煤炭、石油、粮食、棉花、蔬菜、油料、飞机、汽车等有形的物质产品是国民财富，其他各种以资本或货币形式存在的物质资料的等价物，也被视为国民财富。然而，从前谁也没有想过，绿水青山等自然资源也是国民财富。

这并非人们的意识落后，而是存在决定意识的规律使然。在很长时间的人类社会发展中，特别是现代化的进程中，人们看重的是物质财富，看重的是那些可以给人带来财富增值效应的有形价值，也就是“金山银山”。对于我们天天见到的绿水青山，则以为是大自然的禀赋，只顾一味索取，很少考虑它的承载能力与再生能力。这也就是习近平总书记所总结的，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关系上，人的认识的第一阶段。

到了第二个阶段，经济开发、经济建设的强度，远远超过了大自然的承载能力，出现了雾霾、重金属污染等，人们才认识到资源环境的宝贵，为了“金山银山”，也要保住“绿水青山”。这是个过渡状态，还不是理想状态。但没有这一阶段，也就不能发展到第三个阶段。

只有到了第三个阶段，也就是从高速度增长向高质量发展转变之时，人们才会切身感受到，绿水青山是最可珍贵的国民财富。表面看，它无法用现有的价值体系来衡量，但又实实在在、源源不断地给人们带来金山银山。这个新阶段，即形成“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新阶段，就是全面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的新时代。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生态财富，又是社会财富、经济财富。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自然价值和增值自然资本，就是保护经济社会发展潜力和后劲，使绿水青山持续发挥生态效益和经济社会效益。”这段论述，进一步阐发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丰富内涵。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以什么样的财富观看待绿水青山，是由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决定的。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出：“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生产方式，都仅仅以取得劳动的最近的、最直接的效益为目的。那些只是在晚些时候才显现出来的、通过逐渐的重复和积累才产生效应的较远的结果，则完全被忽视了。”“为此需要对我们的直到目前为止的生产方式，以及同这种生产方式一起对我们的现今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正是人类财富认识史上的一次带有革命性的“完全的变革”，只能产生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

第一，绿水青山既是自然禀赋，更具有社会禀赋。作为自然禀赋，它看似寻常，没有价值。但在人类社会加速推进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的过程中，大量绿水青山被高楼道路占用、被废水污水重金属污染之后，它的社会禀赋便日益显露出来。生态环境没有替代品，用之不觉，失之难存。习近平总书记深刻地指出：“当人类合理利用、友好保护自然时，自然的回报常常是慷慨的；当人类无序开发、粗暴掠夺自然时，自然的惩罚必然是无情的。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律。”绿水青山的社会禀赋，是由人类在现代化过程中的行为方式所赋予的。它的价值，要到“失之难存”之时，才会被人们充分地认识到。而要恢复绿水青山，一定会付出高昂的代价。

第二，生态本身就是经济，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绿水青山的社会禀赋，是可以用价值来衡量与计算的，其社会禀赋可以转化为社会财富和经济财富，其生态效益可以转化为经济效益、社会效益。但绿水青山作为社会财富、经济财富的保值增值方式，与一般资本的保值增值有着根本区别。它的保值增值的前提，就是一定要保护好绿水青山，发展好绿水青山。这就决定了，要破除狭隘财富观，树立以新发展理念为核心导向和价值取向的新财富观。不能用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态度搞生态文明建设，更不能搞成形式主义、政绩工程。生态文明建设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必须要有“功成不必在我”“我将无我”的大格局，必须要有“水滴石穿”“久久为功”的长周期，才能使之成为积累社会财富、实现国民财富保值增值的千秋万代工程，成为确保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伟大工程。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自然价值和增值自然资本，就是保护经济社会发展潜力和后劲，使绿水青山持续发挥生态效益和经济社会效益。”与此同时，脱贫攻坚战的成功实践也充分证明，一些贫困地区，同时又是生态环境资源丰富且没有受到破坏的地区，只要通过改革创新，让土地、劳动力、资产、自然风光等要素活起来，完全可以把绿水青山蕴含的生态产品价值转化为金山银山，让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核心理念与精髓

　　

习近平总书记今年3月30日在浙江安吉余村考察调研时指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已经成为全党全社会的共识和行动，成为新发展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就指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的重要地位。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传承中华民族传统文化、顺应时代潮流和人民意愿，站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战略高度，深刻回答了为什么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什么样的生态文明、怎样建设生态文明等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系统形成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有力指导生态文明建设和生态环境保护取得历史性成就、发生历史性变革，为推进美丽中国建设、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提供了方向指引和根本遵循。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其科学内涵集中体现在“八个坚持”上。一是坚持生态兴则文明兴；二是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三是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四是坚持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五是坚持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六是坚持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七是坚持建设美丽中国全民行动；八是坚持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其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核心理念与精髓。

第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揭示了生态环境与保护和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关系，为在新时代坚持生态兴则文明兴、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指明了正确方向。

第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揭示了“生态本身就是经济”，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生态财富，又是社会财富、经济财富，为在新时代走出生态美、产业兴、百姓富的可持续发展之路，美丽中国共同参与、共同建设、共同享有之路，发展绿色经济、带动村民增收致富、彻底摆脱贫困之路，指明了正确方向。

第三，“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在生态文明建设中贯彻了“人民至上”思想，把生态环境保护作为为民造福的百年大计，牢固树立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导向，坚持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推动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坚定不移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

总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核心理念与精髓，是指导中国特色文明发展道路的科学理念。今年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先后到浙江、陕西、山西、宁夏等省区考察调研，并在“两会”期间参加内蒙古代表团审议，几乎每到一地，都强调要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如今，从浙江实践，到全国绿色发展，再到脱贫攻坚，都能看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思想魅力和实践伟力。这就是科学的理论指导，一旦通过正确的路径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掌握，就一定能够转化成为改变命运和生存状况的强大物质力量，转化为民族复兴的雄厚伟力。这正是纪念“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提出15周年的非同寻常的意义。

我们现在正走在这样一条康庄大道上，正处在艰苦的爬坡阶段，决不能半途而废。要以久久为功的韧劲，让绿水青山源源不断地带来金山银山。

（作者系 《求是》杂志社原社长）